2009年10月31日 星期六

另類筆伐


「Miss Ng,請來校長室,我有要事跟你談談。」
我掛上電話,長嘆了一口氣。
「沒事的,別太擔心啦。」對面的同事安慰我。
「唉,又被召見,這次又不知道是哪個家長來投訴我了。」我應她一句。
那些日子,不曉得為何經常惹來家長投訴,也不曉得為何每次都是從校長口中得知。

料不到這次是個例外。
「聽說你懂中國書法,我想請你寫一幅字,掛在校園,好讓我們師生可以欣賞一下。」
我從沒向他和任何同事透露自己懂書法的事,不知道他從何得知。現在回想,資料來源也許是某些學生。
校長拿出一張紙,說:「這是六祖壇經的經文,挺有意思的。」
什麼?他想在天主教學校內宣揚禪宗思想麼?
我看了一看,幸而內容只是關乎做人處世之道。
我答應了,但暗自擔憂,因我已多年沒有練習書法。

數天後,校長喜孜孜的收下我的字畫,並託書記到深圳裝裱。

某個早上,字畫正式曝光了。
咦?我不是眼花吧?左下角的東西是什麼?
校長居然把一幅相同內容的「細明體小字畫」也一併裝裱!
他真夠細心,生怕大家看不懂我的行草;也惟恐大家不知道「儀」是何方神聖,竟擅自把我的全名在「小字畫」中曝光。平生能一睹如此奇特的字畫,豈非萬幸?

字畫引來的回響可不少。其中固然不乏對書法本身的品評,卻更多的是在揣測醉翁之意——為何字畫要「特意」掛在一樓中英科文老師的教員室門外?聽說,當時中英文科老師之間的關係十分緊張,就是「忍則眾惡無喧」一句,觸動了當事人的神經。同事都在說這幅字畫是政治工具,用以挫中英文科兩大勢力的銳氣。姑勿論校長的真正用意為何,字畫就是引起了這樣的輿論,我該為它默哀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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心平何勞持戒
行直何用修禪
恩則孝養父母
義則上下相憐
讓則尊卑和睦
忍則眾惡無喧

壇經決疑品無相頌
甲申初夏 儀書

2009年10月30日 星期五

愛,可以如此體現

日前發生了一宗罕見的命案。

一名加拿大新進民歌唱作歌手泰萊.米切爾(Taylor Mitchell)在國家公園獨自遠足時,被兩隻土狼咬死。十九歲的生命就這樣終結於草青味的血泊中。

據說,少女從小酷愛大自然。也許她從沒想像過,在倒數生命的數十分鐘裡,可以用自己青春而柔軟的軀體,體驗野生世界的尋常生活方式——土狼親身教授了攫食者與獵物的關係這一課。這種死,不很大自然嗎?

事後,警員大舉展開圍捕土狼的行動,其中一隻已中槍受傷。

少女遭逢這種不幸,你會否覺得一個愛大自然的人,反被大自然吞噬,很是諷刺?會否希望「兇徒」殺人填命?

米切爾的父母卻不是這樣想。

他們的傷痛是不難想像的,但他們在接受傳媒訪問時竟說:「請警方停止捕殺土狼。」

為什麼?

「女兒愛大自然,我們知道,她決不希望因自己的緣故,連累土狼被捕殺。這是她不想見到的。」

訪問中,沒有惡言,也沒有歇斯底里的含恨;相反,字字是愛,是一份對女兒無比了解與尊重的愛,也延續了女兒對大自然的愛,教人肅然起敬。

2009年10月4日 星期日

贈興和弔慰

朋友喜歡參加婚禮,說人生能贈興的機會將愈來愈少。
一位年逾古稀的教授笑著告訴我,人到了這個年紀,朋友一個接一個的往棺材裡睡,送殯已成消閒節目。

人的出生就是步向死亡,不是嗎?

《傳道書》早已曉諭世人:「往遭喪的家去,強如往宴樂的家去,因為死是眾人的結局,活人也必將這事放在心上。」好些年長弟兄或牧師分享過,參加喪禮遠比婚禮來得重要,也許就是基於這份睿智。

從前對於喪禮,總以為自己的出席與否是無關痛癢的。

直至幾年前祖母和外祖父去世,我家成了遭喪的家,我才第一次感受到每位弔慰者的關懷,他們的到來是我家及時的支持。不論是一句安慰語,或是輕拍肩膊,或是無聲的關切眼神、鞠躬、祈禱或安坐,又或是一封香帛奠儀,都是冷白靈堂的暖意,叫我由衷感謝。自此,我不輕看自己在喪禮上的參與,不但要領悟《傳道書》那個曉示,更重要的是要給喪親者一下撐扶。

去年聽見一位基督徒校長說:「學生家人的喪禮,我都盡量出席,讓學生感到我與他『同在』(presence)。」我深受感動。校長用presence一字, 我想是要凸顯這種同在是需要「在場」的,也需要「可看見的」(visible),讓傷心者得到可看見的、最直接且有血有肉的安慰。

2009年10月1日 星期四

光影兒

念我兒,
憑一紙。

宮裡光影,——
宮裡光影兒。

每月與他會一次,
七十天云爾。

生命何曾,——
生命何曾是?

慶生期,
猶在耳:
也許一月十二。

光影依依無箇事。

是夢何妨,——
是夢何妨試!

2008年12月31日 星期三

沉痛的告別

一年多來,舅父與腸癌搏鬥,接受了手術、電療、化療及中藥調理,病情已受到控制。
兩個月前,家人與他一同外遊,享受溫泉之旅。
回家後,他全身骨痛,大家都說他太操勞。
為求心安,他往醫院驗血,醫生帶來喜訊:沒有發現任何癌細胞。
但骨頭一天比一天痛,還是上醫院做磁力共振檢查。
一照之下,掃描片上的骨影差不多都是黑點,代表癌細胞已擴散到全身的骨頭裡。
不多久,癌細胞迅速侵蝕到肺、肝、腎,須再度接受化療。
嶙峋的走不動的身軀,對於往來醫院的勞頓及化療帶來的嘔吐等副作用,實在吃不消。
不消數天,醫生下了決定:終止治療,只能用嗎啡貼止痛。
在家人悉心照顧下,他偶爾可以坐起來,長達一句鐘;
偶爾可以一口氣吃一碗粥;
偶爾身體不感到那麼痛。
然而,大部分時間還是躺臥、嘔吐、全身劇痛。
兩星期前,淋巴也受感染,在頭和頸上長出一顆顆凸出來的腫瘤,呼吸開始困難,不得不入院。
冬至,他回家與家人團圓。家人為他買來了一台吸氧機,讓他可以安心在家中休養。
兩天前,舅母如常的餵他吃粥,之後如常的外出買菜。
四十分鐘後,舅母回家,眼見這個跟她相愛相知了半個世紀的老伴,已懸吊在電線上,親自了結殘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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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早,我們一家上廣州奔喪,送別我心目中永遠是可親可敬的舅父。

2008年12月22日 星期一

和平之子

前天在公司附近的文具店買來一枝小號羊毛筆,才可以認認真真地寫這篇禱文。印章尺寸過大,不合比例,惜這是我唯一的姓名印章。
第一次寫一厘米的小字,工夫還很幼嫩,我卻享受寫小字的感覺——
想像著古時童蒙在臨摹習字、戀人在魚雁傳情、臣子在草擬奏疏⋯⋯

紙:月宮殿紙(19cm x 25cm)
筆:小山水,鄒明坤筆廠
墨:鐵齋翁書畫墨汁
內容:
和平之子
主啊,使我少為自己求;
少求受安慰,但求安慰人;
少求被了解,但求了解人;
少求愛,但求全心付出愛。
——節錄法蘭西斯禱文

2008年12月5日 星期五

久違

喜與魔術師重遇,
他給我表演了一個紙牌魔術。
只消數十秒,
已教我莫名感動。